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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的,陛下!”狄仁杰低声接口,“我看往后的日子是可以平静的,大周皇朝开国期内的混乱已经成为过去,历史上每一个朝代,在开国的初期也必然是混乱的,近一点说,李唐开国,就乱了好几年,大周建国之后,赖陛下的英明,乱的年代缩短了,范围也缩小了,我希望,在我的生命余年,能够看到超越贞观年间的繁盛!” 武曌微笑着,她的生命似是一艘经历过风涛袭击而回进平安的海港的船,需要宁静了。 而狄仁杰的希望是投合着她的,她缓缓地要婉儿把一份制书的副本找来,她看了一遍,然后递给狄仁杰。 制书是赐来俊臣死。 “陛下——”狄仁杰捧着稿本,不安地从锦墩上站起来。 “今天上午,我已派人去执行了,来俊臣的死,表示过去的统治方式的结束。”她冷静地说着,并取回制书的副本,交还给婉儿。 “陛下,这时候处死来俊臣,他的部下会起变化呢!”狄仁杰显然是有着忧虑。 “不会的。”女皇坚定地说,“我早就有了安排,不会出事了。对过去的结束,我是有万全的把握的,至于对将来的开展,现在还不敢说,仁杰,我希望你能为我挑起一部分担子。” “陛下,我竭尽所能——”狄仁杰躬着身回答。 “我今后希望安闲一些——仁杰,”女皇帝微微一笑,“我也该享受一下,其实,我从前也在享受——如果我不把公私分开,自我调剂,我不可能撑持如此之久。”她稍顿,“从明堂到镜殿,仁杰,我的私生活也算丰富了。” “陛下,我听说过——” “你知道镜殿?”女皇帝忽然笑了起来,“你听到人们说些什么?” “这个——”狄仁杰尴尬地接口,“人们批评陛下的享乐。” “一个皇帝,在不荒废政务的原则下,享乐,我以为是应该的,你觉得如何?” “是的,陛下。”狄仁杰局促地回答,他并不明白镜殿的内容,徐徐说,“万乘至尊,私人享受自是无可非议。” “仁杰——”武曌忽然有一种离奇的意念萌生——她曾经不只一次地听到流言……人们传说她与狄仁杰有暧昧的关系。 这时,她仔细地看着仁杰,他老了,但贞刚端浑的气概依然仍在,她想:这样一个男人,原也值得被爱呀,但是,她明白自己不能爱他的,他也不会接受自己的爱的,朋友与爱人有着不可逾越的界限存在,然而,她在飘忽的意境中想到带这位朋友去看看镜殿了,于是,她站起来:“刚才我和你说起的镜殿,是建筑工程中的奇迹,在我们历史上没有出现过——” 仁杰漫应着,于是,女皇帝向婉儿示意,又接下去对他说: “我带你去看看——这奇异的建筑。” 她并不是要狄仁杰代张易之兄弟的位置,她是被一种炫耀的心情所驱使着,镜殿的神奇,她除了与张氏兄弟等弄臣鉴赏之外,从未与重臣谈过,但在此刻,她觉得让狄仁杰见见是不妨的。 婉儿诧异于女皇的行为,但是,她看出女皇的兴致很好,自然不敢违拗,也不敢在此时进言。于是,他们向人间的杰构镜殿去。 镜殿,辉煌与炫异的所在,狄仁杰一路进去,就有迷失的感觉,他不安地叫着陛下。 女皇帝看着铜镜中须发苍苍的狄仁杰,祥和地笑着问:“这地方怎样?” “陛下——”狄仁杰的双目被镜子的反光刺激着,凝神一气地回答,“这是怪异的地方啊,这是怪异的、史无前例的地方。” “是的,这是史无前例的,这是一种创造。”她骄傲地接口,“当年的明堂是堂皇的极致,镜殿,是瑰丽的极致。” “瑰丽的极致,是的,陛下,我的目力差了,在这儿,觉得眩迷哩,我觉得目迷五色……”他几乎喘息了。 “把窗户拉下来。”武曌悠悠地发令,她要让狄仁杰见识一下镜殿的夜景。 窗户逐一关上了,镜殿内,一片漆黑,狄仁杰恐慌了,他立刻想到,在黑暗中,如果出了意外,那会引致大混乱的啊,他企图将自己所想的奏告,但是,骤然间的黑暗使得他不能立刻发言。而在一转眼之间,他忽然看到了光亮。 那似是具有寒气的光亮,他一愕,正欲辨认这一线光亮的来源,蓦见各处都有光亮发出!那是一枝烛,在镜子的反射下,发出无数的光华,不久,四周的灯烛全点燃了。 刚才,镜殿中是全黑,此刻,却为光华夺目。骤黑与骤亮,使狄仁杰的眸子无法适应,他合上眼,自觉心脏的跳动越来越快。 “仁杰,这和寻常的灯烛不同吧!”女皇帝轻快地问。 “是的,是的。”狄仁杰喘息着说,“这该是光的极致了。可是,陛下——我的身体差,在这样的环境中,我觉得眩迷,我想请求陛下准许我先退。” 武曌稍微犹豫,嫣然一笑。 “好吧,我不挽留你啦。”她说着,随命一名侍女陪送狄仁杰出去。 当狄仁杰走出之后,女皇帝因捉弄一个人而笑了——那是大孩子的心情,轻快和喜悦相综合。 “陛下,”婉儿瞅着女皇帝,茫茫地问,“为什么要让他来此地呢?从前,陛下说过,公和私要分开。” “这件事没有理由可说。”武曌笑着,似乎,她想手舞足蹈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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