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现在,女皇帝在慵懒的和谐中搂住了他,以视觉和触觉享受他一身白皙和有弹性的肌肤。

 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女皇帝第三次问他。

  “张易之。”他温柔地回答。

  “哦——我问过三次了。”她在恍惚中一笑,“你使我想到佛教中的金童玉女。”

  “陛下使我想到湘夫人——时不可兮骤得,聊逍遥兮容兮!”张易之悠悠地说出。

  武曌一怔,凝看着他白皙的皮肤。

  “你熟悉楚辞——”

  “我十二岁的时候就熟悉了。”他以隐隐的自负口气回答。

  这使女皇帝有意外之感,在她的观念中,张易之是洛阳城中的儇薄少年,只有一副好躯壳,不料,这个有好躯壳的少年,居然在十二岁就熟读了楚辞。

  “哦,那是说,你应过考试的了?”

  “我试过。”张易之以感慨的声调说,“那是令我失望的——由于我的家世门第,不曾被选录。”

  “哦!”女皇帝立刻对这少年人另眼看待了。

  “考试,不一定是依靠学问,”年轻的张易之感慨地接下去,“倘若能有完全公正的考试,我以为,我会得到正经的官职。”

  ——这一句使武曌更加诧异,脱口问:

  “你服过官?”

  “我服过官,因为我族祖的余荫,曾为奉御,时间很短,我就辞掉了。”

  张易之坦率和清朗的语调使她喜悦,随说:

  “我是不理会门第的,后门寒族的文士,我一样任命,再者,你既可荫官,也不会是后门寒族呀!何以会有家世门第的感慨呢?”

  “我的荫宫是入承我的族祖——”

  “唔!”武曌的手指摩挲着他的肩膀,悠悠地说,“料不到,你是很有志气的哩,你今年几岁了?”

  “我二十九岁。”

  “嗯,”她在喜悦中慢吞吞地说,“只要有才力,仕进的门户对你是开着的。”

  “皇帝的恩典。”他柔和地偎傍着女皇帝,“不过,有了今天,仕进的门开着和关着,对我,已是无足轻重了。”

  她睨了他一眼,随后又问:

  “你喜欢白马寺……”她没有将一句问话讲完,但是,她使他了解未竟之言是什么。

  “人生所求的,只有两条路啊!当仕进没有希望的时候,只有追求生活的逸乐了。”张易之幽微地一笑,“不过,现在并不是生活的逸乐……”

  “现在,是什么呢?”她爱抚着张易之,朦胧地问。

  “现在,是登仙,我接近了古今中外第一个女子——一个我衷心崇拜的女子。”

  武曌喜欢这样的奉承,她以紧紧的搂抱作为答复。

  而这,只是一个开始。

  现在,张易之由白马寺进入宫廷了,女皇帝把张易之当作奇珍异宝看待,女皇帝在不知不觉中着迷了。

  ——她以为,这是一个灵肉一致的男子,她一生中,有过不少的经历,但是,一个灵肉一致的男子却未曾遇到过,何况,这男子还具有正好的青春。

  她喜欢他的肉体,她喜欢他的灵魂——她以为这两者都是上苍为她而创作的。

  她在休息的时候,听他朗诵诗歌,张易之有清脆的声调。

  她在休息的时候,鉴赏他匀净的肉体。

  听觉的美,视觉的美,触觉的美,综合了。

  凡是和张易之在一起,她从来不避忌,有时,婉儿进来陈事时,她仍然会搂着张易之不放。

  于是,婉儿陷在痛苦中了。在她的心理上,张易之是属于她的,是女皇帝劫夺了她的所爱。

  婉儿不会忘掉大像神宫中的际遇,那一次,薛怀义将这名俊美而又健康的青年推荐给她。虽然只有那一次,但留在婉儿的印象中,却不能磨灭。

  现在,她一再地看到张易之和女皇帝在一起,她心酸,她也具有莫名其妙的恨意和妒意。再者,许多次相见,张易之对她好像是不认识了!这使婉儿不堪,有几次,她想质问他,可是,她又找不到机会。只要张易之在宫中,女皇帝和他,几乎是寸步不离的。

  她遗憾着……

  一个夏日的下午,婉儿从来俊臣手中接过密件,去觐谒女皇帝请示。

  在长生殿北面的廊下,张着藤床,以及巨大的罗帐——她知道女皇帝和张易之在此地。

  她越过长生殿的外间,折入回廊,转到宽阔的北廊,巨大的罗帐中,只有张易之一个人躺着。

  冥茫的遐思,使得她在罗帐之外站住了。

  北庭,有几株大树,枝叶挡住了阳光,有清凉之感,而罗帐中,有一具似是白玉的人体,她看着,贪婪地看着,同时也回想着自己与这具人体的关系。

  美的诱吸,使得她走不开了。

  美的诱吸,使得她于恍惚中进入了巨大的罗帐。

  张易之在酣睡中,完全不晓得有人进来。而婉儿,在恍惚之间,忘了人我,她伸出手,抚摸他——酣睡中的张易之只有极轻微的反应。婉儿因此而更加大胆了,她俯下身去,她吻他……

  张易之醒了,在朦胧中叫了一声陛下……

  婉儿全身的血液在奔腾,身体内,原始的、属于野兽的性灵,此时像迸发地浮了起来。她的手指,挟带着犷悍的力量,抓住了他的肌肉——那像狼的牙齿插入了羊的身体,而她的牙齿,在吻的动作中磨琢着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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