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埋头工作着的婉儿,也被吸引了,仰起头来看—— “啊!”女皇帝惊叹着,“薛怀义有过人的智能。”她稍顿,将图样推向昌宗,“你负责,照这图样来构造镜殿,有现成的镜料,想来不会花多少时间的。” ——薛怀义在说明中指出:隋炀帝曾铸乌铜镜板,现在尚有两千多张巨大的乌铜镜板留藏于洛阳武库,那些乌铜镜,一般的尺寸是长八尺,阔四尺半。 “可能,有三四个月就能建造完成。”张昌宗又说。 “立刻进行!”女皇帝不假思索地说。 可是,武曌的计划在第二天就搁置了起来。那是由于地官侍郎同平章事狄仁杰的反对。 有一次,武曌在宫中召见狄仁杰——从狄仁杰自河南返长安出任朝官之后,她时时召他入宫议事。最初,她召他只是为了了解外面的情形,但在几次之后,她对这一位方面大耳的地官侍郎,有着微妙的一种情感。她喜欢看到狄仁杰,在心中,她希望自己能多看到他,因此,召见频繁了。 当镜殿的计划才交托给张昌宗,狄仁杰在内殿觐见时,女皇帝随口说: “我要造一所镜殿,整所屋宇都有镜子的。” “那是很特殊的构思。”狄仁杰也和她一样,不着边际地接口。 “我要他们在明堂的废墟上建造。” “陛下,我以为,如果在明堂的废墟上再事建设,最好是恢复明堂的建制。”狄仁杰婉转地接下去,“假使陛下单独地造镜殿,人们会觉得陛下只重巧思,讲求享乐,这并不是好传统!人们对于构造,多数持着传统。” “嗯。”武曌平和地微笑着,“我们的读书人的性情,使人难以了解。他们好像一致地反对工程,任何一个贤君,一旦从事大工程,就引来物议。” “自古以来读书人贫困的居多,再因于孔子的思想,使士大夫有戒奢侈的观念。”狄仁杰的话仍然是婉转的,“不过,兴建明堂之时,并无特殊议论。” 她悻然地说:“我造明堂,经过了二十年的斗争才成为事实的啊!是的,当真正建造的时候,没有太多的议论,但是,我知道有许多人在腹诽。”她稍微顿歇,低喟着,“我以为,作为皇帝,自奉俭薄,实在是矫情,天下最富的人,为何要俭薄呢?譬如梁武帝,节俭素朴,为列代帝王之首,结果却城亡身死,无补于时。” “石崇说过一句话:士当身名俱泰,可惜没有人奉为格言。”狄仁杰微微地一笑。 武曌的思念忽然像鱼在水中,游了开去。她自他一笑中看出了男性的俊朗,她自他一笑中看出了男性庄严的妩媚。 ——这种俊朗,这种庄严以及妩媚,是薛怀义及张易之兄弟所无的。 此时,尊贵的女皇帝对着她的大臣,生出了幻念,她想象他的神态是大帝。 她想:“他的年纪虽然大了一些,可是,他是可爱的,他具有另外一种风韵!”在这样的想念中,她开始作一项比较:张易之、张昌宗,都是俊美的,但是,他们兄弟的俊美具有女性成分。至于薛怀义,则具有男性的粗犷,虽然薛怀义也有细腻的机思,但整体上,薛怀义是属于欲的,缺少灵智。而狄仁杰,则是男性的,然而又不是粗犷的,她将俊与朗两个字联起来,再将严与穆两个字联起来,而这,就是狄仁杰。 于是,她于沉思中抬起头来,凝视着狄仁杰。 狄仁杰坐着,像一座宝塔,并不因谈话的中止和女皇的凝看而有所改变。 这一份定力,使武曌心折。她对他有爱恋之心,可是,她在这一瞬间又自觉争取这个男人并不是容易的。可能,她无法走第一步。 “仁杰——”她拖长了声音,“我会修改一下计划,再建明堂!使镜殿成为明堂的一部分。”她要说的并不是这些话,可是,她在出口之际改变成为公事。 狄仁杰以一个适宜的姿势表示同意——他知道女皇帝的个性倔强,他也明知女皇帝所决定的事,是难以改变的。因此,他努力着,使女皇帝转移,在逐渐中,在缓和中转移,这是他为相的责任。 由于狄仁杰那些不着痕迹的要求,使镜殿的计划暂时地搁置了下来。 但是,那并不是她放弃了镜殿。 她生活在矛盾中。有时,她从皇权中、从事务中获得满足,有时,她又从这些而感到空虚。 时间无情,她虽然竭尽所能地颐养自己的肌肉与皮肤,可是,衰老相侵,她发觉了自己的臂膀皮肤松了,最使她触目惊心的是,她的臂膀间,出现了老人的斑点。 她让张易之用白玉和蛋白摩擦,她也经常地接受全身的按摩,希望从而展缓皮肤松弛的倾向。但是,年光不可能倒流,失去了的青春,也绝不可能重回。 于是,她想到及时而做的事——她要在自己还健朗的时候,看到大周皇朝辉煌;她要在自己的生理衰退之前,及时享乐。 于是,她正式下制重建明堂,将白马寺也划入明堂的区域,她指定武三思负责这一浩大的新工程。 自然,搁置下来的镜殿,也包括在新明堂的建筑计划之内。她还设想在镜殿之内大会朝臣。 于是,她告诉张易之兄弟,命他们协助武三思。 “陛下,我还有一个兄弟,上回考选取了,或者,让他也参加一份。”张易之徐徐地请求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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