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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是啊,那滋味可不错哩!”侯思止桀笑着。

  “是吗?”魏元忠也笑起来,“这也不妨事的,我生来薄命,倒挂的味儿,以前也尝过!有一回,我骑驴在路,偶然不慎,翻下鞍来,一足拄在蹬上,被那头蠢驴拖曳着行了不少路。”

  “他妈的,”侯思止破口大骂,“你这贼蛋,敢在我面前放肆,我立刻用夹棍夹断你的腿。”

  “你尽可以用夹棍,这个,吓不倒我姓魏的!侯思止,你就是拿了刀来碎割我,我也绝不皱眉,不过,你想我自动承认叛逆,那休想,因为根本上并无此种事。”

  “来人,上夹棍!”侯思止又是一声吼叫。

  “来人,上夹棍!”魏元忠学着他的口气叫出。

  侯思止气昏了,但是,来俊臣却很冷静,他观察魏元忠,必然是拼将一死的,而他所要的是供词,即使是简单的供词,但教承认了反的事实,就够了,至于细节,以后有时间可以再事盘问。于是,他举手阻止侯思止动夹棍。他说:

  “细节容再审讯,今天,就到此为止吧。”他说着,连连挥手,着令带犯人下去。

  狄仁杰一行人又鱼贯而出,七人的面容都很严肃,当着押送的判官王德寿,他们又不便讲话。

  于是,在回入狱室之后,裴行本发现王德寿正和狱吏交代,便悄声说:

  “今日之事,落在来俊臣之手,必无幸理,我们得想办法上闻。”

  “是的,今天我直承谋反,不过是稳住一时而已,我们再想办法,只有上闻于皇帝,才能得救。”狄仁杰也抑低声音说。

  “在狱中,如何能上闻呢?”裴行本颓丧地说。

  狄仁杰瞥了狱吏与判官一眼,突然自袖筒中取出一汗巾,同时,咬破了小手指,用血在汗巾上写了一个“冤”字,迅速地拉开缝襟的线,将这方血书帕小心地塞入棉絮之内,再慢慢地将之铺平,又拉拢线缝,打了结。

  裴行本不明白他是为什么,茫然相视。

  这时,判官王德寿过来了,狄仁杰欠动着身体,低喟着说:

  “天气暖了,狱室中又不通风,王判官,请你派一名狱卒将我的棉袄携回家中,嘱家人拆去棉絮,改为夹衫送入。”

  王德寿看着他,缓缓地点头说:

  “这自然可以的——相公平时也太节俭了,棉衣改夹衫,是小户人家的玩意儿啊,不图狄老府上也是如此。”

  “我出生寒家,习惯使然,也不是故意节俭。”狄仁杰平静地将棉衣脱下,交给王德寿,再拱手说:“有劳判官了。”

  王德寿并未疑心棉衣有什么花样,接了过来,随手交给随从送去。

  不久狱室中静了下来。裴行本缓缓地移到狄仁杰身边,低说:

  “但愿你这件棉袄能产生奇迹。”

  “我只是尽人事而已,家人是不是能凭此一个字而告变,现在还很难说。”

  这时候,任知古也缓缓地挨过来,询问了情况,沉声说:

  “我们的命运,不大乐观哩,这是诸武唆使来俊臣来陷害我们的,武氏诸王,必然会在女皇帝面前播弄是非,内有诸武,外有来俊臣,我们只怕不容易再活下去了。”

  “只要女皇帝能亲自提审,我们总有机会。”狄仁杰是深信武曌的,他肯定地接下去,“女皇帝不会像她的侄儿们那样胡涂。”

  狱室中是黯淡的,一夜过去了。

  第二天清晨,判官王德寿亲自拿了夹衣来给狄仁杰,并拉了他到屋隅,细声说:

  “狄翁,皇上对你的恩宠,逾于常人,俊臣兄很想开脱你,如果你肯扳上杨平章——杨执柔,那么,阁下必可免死。”

  狄仁杰静静地听着,没有表示。

  “狄公,这是千载一时的良机。”王德寿催迫他。

  “王判官!”狄仁杰直立起来,高亢地叫出,“皇天后土,可鉴我忠诚,我并不惧死,奈何要仁杰誓诬好人啊!”

  “狄翁!”王德寿被他的声势所震慑,不敢再相迫,期期地说:“兄弟是为狄翁着想,别无其他。”

  “为我着想,我就效死君前。”狄仁杰说时,一头向狱中的墙撞去。

  王德寿手忙脚乱,抢上前去,将狄仁杰抱住,连忙说:

  “狄翁,千万不可如此,兄弟告退,一切静候朝廷旨意吧。”他说完,拱拱手,狼狈地走开了。

  狄仁杰忧郁地看着难友,沉声说:

  “他们想一网打尽满朝正直的官吏哩。”

  “狄翁,照计,你的衣服已回来,令郎必已得到那幅血书,今朝应该上朝告变了。”

  “也许——”狄仁杰在王德寿出现之后,信心忽然动摇了,他思疑诸武与来俊臣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,自己的儿子,可能无法入朝告变。

  是的,来俊臣是有权力如此做的,只要他防范在先,狄仁杰的儿子,就没有告变之路。可是,来俊臣的自信心太强了,他以为狄仁杰既已亲供,罪案如山,必无平反的可能,因此,他并未做退一步的布置。

  狄仁杰的长子狄光远,就凭着这一空隙,达到了叩阍告变的目的。

  武曌在感伤中看到一幅汗巾上血书着的冤字。她奇怪,将狄光远召入,温和地问:

  “你这幅血书从何处得来?”

  “臣父自狱中发出,汗巾是藏于棉絮中的,小臣取得之后,思量再四,才敢上闻。”狄光远痛苦地说,“求陛下明鉴,臣父必不会反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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