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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官侍郎同平章事狄仁杰,同平章事裴行本、任知古,司农卿裴宣礼,左丞卢献,中丞魏元忠,潞州刺史李嗣真等七人,突然于一日间被来俊臣的手下所逮捕和下狱。七位大臣同日被捕,消息传出,洛阳城群情惶惶,不知有何大案发生。

  南衙,金吾军增加了戒备人员。

  北门,由来俊臣通知,加派了一位中郎将担任值日。

  这形势,使得大周皇宫如临大敌。

  女皇帝深居于西苑的五凤楼,外面的紧张情形,她好像是一无所知的。

  朝右的大臣有四五人请求觐见奏事,都被劝回避。这是女皇帝接位之后很少见的事,朝中每一位大臣都知道,女皇帝的私生活虽然糜烂,可是,女皇帝对政事却是从来不含糊的,今日为了什么呢?

  他们在宫门外等待着。

  于是,魏王武承嗣入宫了。

  大臣们目视着女皇帝的侄儿傲岸地入宫,他们都有着不安之想。

  在五凤楼上的女皇帝,穿着宽大的布衣,坐在软垫上出神,婉儿在旁边,诵读文件——

  这是很闲适的场面。

  于是,武承嗣上楼来,闲适的场面也立刻失掉了。

  女皇帝看着侄儿,面容转为严肃和深沉。

  “那是真的?你调查了?”

  “陛下,我调查了!”武承嗣躬着身,以诚惶诚恐的神气说,“确证尚未找到,不过,事出有因,狄仁杰与魏元忠确自称皇唐旧臣,思复故君——”

  “他们有谋反的行动?”

  “陛下,他们正策划着谋反。”武承嗣以肯定的口气说出。

  “哦——”

  “陛下,叨天之幸,我们在事前破获了阴谋,否则,他们一举事,会比徐敬业当年的声势更大。”武承嗣正经地接下去,“朝中居然有七大臣同时谋逆。”

  “哦!”她又漫应了一声。

  “陛下,经过审讯,必会得出真相的。”

  “我知道,”她以遗憾的神气说出,“我知道——”

  “陛下,交付审讯。”

  她点头,随后,又怆然说:

  “狄仁杰他们一伙,都是由我一手栽培的人,我使他们由微贱至贵显,我交托他们以重任,想不到他们在羽毛稍丰的时候,居然来谋逆我。”

  “陛下——”武承嗣阴森地接口,“人心难测啊!”

  “好吧,”她透了一口气,“你去告诉请见的人,如果为七大臣的事求见,就不必了,等候审讯的结果吧,我也要等待审讯的结果才能作出决定哩。”

  “陛下,我通知来俊臣审讯。”

  “你告诉来俊臣,毋枉毋纵!”女皇帝的声调很涩,好像,她喉间被桃核梗塞着。

  “是!”武承嗣躬身行礼,徐步后退。

  “你通知,不要虐待七人。”女皇帝说着,垂下头,似乎有无限感伤。

  婉儿在看到武承嗣走出去之后,又继续诵读。可是,她却已无情绪再听了。于是,她一举手,阻止了婉儿,随后,怆然说:

  “想不到,狄仁杰也会反我。”

  “陛下,事体尚未揭晓哩。”婉儿随口回答。

  “那不会是假的——来俊臣若无把握,必不会轻举妄动!这些年,凡是有关谋反的,几乎无一不真,人们总是不高兴见一个女人做皇帝,不论我待他们多么好,譬如狄仁杰……”

  婉儿是知道女皇帝对狄仁杰存有暧昧的感情的。因此,当女皇帝一再提及狄仁杰时,她不敢作声。而女皇帝,为了狄仁杰的反叛自己而真正地伤心着。在一度缄默之后,她微喟着,命婉儿召张易之兄弟。

  在现实中遭遇到了苦闷,在现实中面临着问题而无法立刻获得答案,她为了排遣而设法逃避了。她希图以逸乐来麻痹自己,忘却现实。过去,她是面对现实的,一个问题不获解决,她一定探索下去,而此刻,她却怕烦扰而求取暂时的逃避。

  婉儿长时间侍奉女皇,她了解女皇的性情,此刻,她忽然觉得:女皇帝又向老死走近了一步——逃避,是精力不足以应付繁剧啊。

  当张易之兄弟入侍之后,婉儿退到了外间。对于谋反的事情,她听得太多了,现在,感情上已近乎麻木,自从女皇帝当权之后,几乎每年都会有反叛的事件出现。而每一案,又都查明属实的。因于往事,婉儿的心理上生出了一种概念,她以为所有的反叛,都不可能成功的,但是,人们反叛却又是事实。

  对于狄仁杰,她留有相当良好的印象。但这一份好的印象,是由女皇帝感染而来的,并非直觉,因此,对于狄仁杰的谋反,她既无直觉的同情,也没有如女皇帝那样多的感慨。

  不久之后,来俊臣突然地出现了,在外室觐见婉儿,探问女皇帝对这一案的意向。

  “由武承嗣通知了你呀,皇上并无其他的嘱咐。”婉儿随口回答,“你还有别的事要亲奏吗?”

  “就是这一件事,皇上在休息,我回头再来,”来俊臣做了一揖,转身退出,但还未跨出户限,他又回转来问:“你可知道皇上对同平章事杨执柔的印象……”

  婉儿是机敏的,立刻辨出了话中有因,她自然不愿厕身到权力斗争的漩涡中。于是,她淡淡地一笑,摇头道:

  “我不曾听皇帝提到他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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